“当然不会!”米昂多说。
“那么,接下来需要你联系你们的交警部门,调取这几个时间段,医院冷链货车和救护车的行车轨迹,查这些车的落脚点。有问题吗?”
“没,没问题。”
“查到落点,就等于查到了货物囤放地!”潦草处理完伤口就来开会的赵恒坐在角落里。
“十有八九。”孟淮津说。
米昂多尴尬地笑着,“孟先生不愧是常年奔赴在一线上,洞悉力和灵敏度,令在下佩服。”
孟淮津没接他的马屁。
“可我有一事不明。”那边又问,“如果是毒品有关,那苏彦堂频繁地进这些医疗器具有什么作用?据我所知,这并不是生成毒品的必要器材。”
“所以除了毒品交易,他还有军火交易。”孟淮津回答。
“你们以为他购进的是设备?实则,是枪械拆成的零件,伪装成了手术器械、核磁共振仪等配件。再用防辐射、防碰撞的医疗专用包装盒装载,甚至像走私锑锭那样用铝箔包裹弹药,混入五金材质的医疗耗材中。”
“同时,他再伪造完整的医疗产品报关单据、原产地等证明,把违禁品包装成进口的高端医疗物资,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高价分销出去。或者自用——培养他自己的武装帝国。”
说罢,孟淮津垂眸盯着单据上“高端医疗设备”的字样,眼底翻涌着寒冽的怒火:
“医疗耗材是掩护,他用救死扶伤的名义,干着贩枪售毒的勾当——那些被包装成‘核磁共振仪配件’的枪械零件,最终会变成黑市上的枪支弹药。”
他抬眼,瞳仁深处如渊如潭,“你们眼中的‘神’,不过是个披着企业家外衣的恶魔,他的财富帝国,是用无数破碎的家庭,以及边境上牺牲同志们的血肉堆砌起来的。他是龙家养的狼,野心只会比龙家更大。”
米昂多从座位上站起来,跟孟淮津握手:“之前多有怠慢,孟参海涵,之后,我方一定全力配合行动!”
孟淮津跟他握手:“合作愉快。”
“合作愉快。”
送走所有人,孟淮津独独留下赵恒。
茶室里,赵恒低着头,不太敢孟淮津。
“这些年,你很委屈。”孟淮津平静陈述。
“不,我没有,没……”赵恒话说到一半,对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,另外一半再也说不出口。
他叹气,实话实说:“委屈谈不上,遗憾吧。”
“所以你很想表现自己。”孟淮津接话。
赵恒点头:“难得被重用一次,所以……想好好表现。”
“你比谁都清楚,一旦贪功,最终会走上一条什么路。”这边提醒,“孤军深入,是什么下场?”
赵恒重重垂下头:“对不起队长,今天确实是我冒进了。打探到地下实验室的消息时,即便要下去一探究竟,也应该先跟队友取得联系,让他们做好支援的准备。而我,没有通知任何人就自己去了,要不是你及时赶到,我差点儿就……”
孟淮津泡了杯茶提神,也递给他一杯,“你是信不过杨忠和邓思源,还是觉得,自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,或是,想比他们更厉害?”
赵恒用掌心揉了把脸,“想比他们更厉害,想体现自己的价值。”
“你有这样的想法,我能救你一次,救不了你下一次。”孟淮津一针见血道,“在这片丛林里,没有谁能单枪匹马活下来。你想证明自己的价值,不是靠逞能冒进,而是靠让队友愿意把后背交给你——杨忠沉稳、邓思源敏锐,而你,有你自己的优点,勇敢而无畏,你们都是团队的底气。”
“并肩作战的过程中,我们该学的是如何补位,不是如何拔尖。”孟淮津指尖轻叩桌面,茶水泛起细微涟漪,眼底却没有半分厉色,只有一种沉到骨子里的认真,“记住赵恒,即便你已经退伍,但从我把你留在身边的那一刻,你就是永远‘我们’的一员。我,以及你昔日的战友们,从没抛弃过、遗忘过你,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兄弟,我们也永远会跟你一起并肩作战。”
赵恒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,骨节泛白,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也浑然不觉。他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,眼眶泛起红丝,头垂得更低,声音带着压抑地哽咽:“是我太急功近利了,对不起队长,我错了。”
孟淮津起身,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,“去休息,我们争取在除夕之前,带着晚晚回家过年。”
赵恒捂着脸泪流满面:“是!”
.
舒晚从噩梦中惊醒,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。
她起床打开灯,披上衣服开门出去接水。
开完会看天快亮了,孟淮津也没进房间,索性倒在沙发上应付一下。
在陌生环境里他素来警觉,在听见小猫一样的脚步声响起的刹那,就醒了,但他没吱声。
舒晚出门就看见了在沙发上躺着的他,脚步骤然一顿,眼中的防备和惶恐尤其明显。
她似乎很疑惑,疑惑他是谁?
过了好几秒,仿佛才将这几天的事串联起来,接好水,走过来,怔怔坐在他放脚的那头,握着杯子发呆。
孟淮津呼吸沉重,心中怒火中烧,也疑窦丛生。
姓苏的到底还做了什么连专家都没查到的催眠行为?
为什么她记不得他的过去,连这几天的相处都有逐渐忘记的趋势?
一霎间,孟淮津的喉咙里仿佛横着根刺,吐不出来咽不下去,他盯着发呆的女人看了好几分钟,才尝试轻轻唤一声:“晚晚。”
舒晚还是被吓一跳,回眸看他,眼底有过片刻的空洞,问:“你有,关于我们过去的照片吗?”
他坐起身,说:“有。”
“能看看吗?”她探出手掌心。
藕荷色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,像一片被晨露打湿的荷瓣,风一吹就会碎。可她脊背没弯,指尖攥着衣角的力道藏着股劲,仿佛那单薄的衣料不是枷锁,而是能裹住骨血里韧劲的铠甲。
她从来没跟谁说过,默默跟记忆做斗争的过程有多煎熬。
但他清楚,一定非常不容易。
孟淮津解开锁,把手机递给她。
因为每次换手机,他都会把旧手机里的东西传到新手机上,所以里面有这几年的所有数据。
他手机的照片并不多,舒晚滑到最底下,一眼就看见自己和他——在一个客厅里,他紧紧搂着她,她挂在他身上,前面还躲在他怀里避开摄像头,后来像是破罐子破摔,对着镜头比起了剪刀手。
抱着她的男人也是,一开始还皱着眉,后来直接摆烂,让对方拍个侯的意思。
那是同系列照片,各个角度都有。
“我堂弟孟川,一直把你当侄女儿,后来发现要喊你嫂子,精神有点受不住。”孟淮津低声解释。
脑中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,抓不住。
照片往上滑动,雪天,夜晚,带着同款围巾,他们在——接吻。
舒晚怔怔望着孟淮津,一股强烈的情绪呼之欲出,紧跟着眼底变得雾蒙蒙的。
“不舒服的话就先不看了。”孟淮津要去拿手机。
舒晚摇头,问:“这是什么时候?”
“一个多月前,你生日。”他沙哑道。
“生日在野外过?”
“嗯,当夜有紧急任务。”
舒晚顿感一阵剧烈胸闷,眸中莫名涌上水汽,含着,将掉不掉的。
公开的相册就这几组照片,她还发现他有一个上了锁的相册。
“这里面藏着什么?”舒晚指着上锁的相框,“能看吗?”
孟淮津柔和的视线落在她朦胧的眼底,嗓音沙沙的:“不可以。”
“看看嘛。”她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。
男人嘴角挂笑,指尖轻轻刮过她颤动的鼻尖,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。
他俯身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发顶,嗓音低得像浸润了的温水:“就这么好奇?”
“不方便?”她眼睫忽闪,眼角朱砂红似梅,“还是说,里面是你跟你前女友的照片?”
他垂眸,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,“你猜?”
“不猜,想看。”舒晚直截了当。
“不给,”他再次拒绝,又说,“等你再乖一点,或许……”
尾音拖得绵长,也意味深长。
“或许什么?”
他直白看她,温柔,生动,含着诱惑的韵味,“想亲你,给亲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