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晴一愣:“嫣儿,你去江南做什么?你现在这个状态……” “律所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。” 明嫣打断她,声音没有什么起伏,“我不能一直待在家里。” 明燃掐灭了烟,抬头看她:“我陪你。” “不用。”明嫣拒绝得很干脆,“律所现在运转正常,我只是去处理一些积压的工作。” 她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,但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,却让人心生不安。 最终,明家父母拗不过她,只能妥协。 明燃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。 一路上,两人都很沉默。 快到机场时,明燃终于开口,声音干涩:“嫣儿,如果……如果难受,就回来。” 明嫣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 到达江南,回到熟悉的律所,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。 陆奉归看到她回来,先是惊喜,随即看到她消瘦的脸颊和眼底的青黑,惊喜变成了担忧。 “老板,你没事吧?” “没事。”明嫣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,“把最近需要处理的文件拿给我。” 她投入了疯狂的工作中。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拼命。 从早到晚,除了必要的进食和短暂的休息,她几乎不离开办公室。 案卷堆满了她的办公桌,她一份接一份地审阅、批示,仿佛只有这样,才能让大脑停止运转,不去想那些她拒绝相信的事情。 陆奉归和律所的其他同事都察觉到了她的异常,却不敢多问。 只有陆凛,自从傅修沉出事,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回傅氏或者跃华生物,可他却依旧顶着一头招摇的金发在律所我行我素。 他看着明嫣那副近乎自虐的工作状态,眉头越皱越紧。 这天下午,明嫣因为连续熬夜和低血糖,眼前一黑,差点在办公室晕倒。 陆奉归手忙脚乱地给她冲了杯葡萄糖水。 陆凛靠在门框上,看着明嫣苍白着脸小口喝水,忽然冷冷开口:“你把自己折腾死了,他就能活过来?” 明嫣端杯子的手猛地一颤,热水溅了出来,烫红了手背。 她抬起头,看向陆凛,眼神冰冷:“你说什么?” 陆凛扯了扯嘴角,“我说,人死了就是死了。你在这要死要活,给谁看?” “陆凛!”陆奉归吓得脸都白了,连忙出声制止。 明嫣放下杯子,慢慢站起身,她走到陆凛面前,仰头看着他。 她的眼神很静,静得让人心头发毛。 “他没死。”她说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偏执的笃定。 陆凛嗤笑一声:“证据呢?搜救队找了多少天了?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找到!” “那是他们没找到。”明嫣盯着他的眼睛,“不代表他不在了。” “自欺欺人。” “随你怎么说。”明嫣转过身,重新坐回办公桌后,拿起一份文件,“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。” 陆凛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,一股邪火没处发,最终狠狠踹了一脚门框,摔门而去。 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震得整个楼层仿佛都颤了颤。 陆奉归胆战心惊,看着明嫣毫无反应继续工作的侧影,只能在心里叹气。 陆凛一路飙车回了自己在江南的临时住处,是一套顶层复式公寓,视野开阔,装修冷硬,没什么烟火气。 他烦躁地耙了耙那头金发,从酒柜里拎出一瓶烈酒,也不用杯子,直接对着瓶口灌了好几口。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,却浇不灭心底那股越烧越旺的烦躁和……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。 他想起订婚宴那天母亲不正常地紧张…… 想起后来在休息室外隐约听到的只言片语…… 想起傅修沉说的那个小药瓶…… 他不是傻子。 有些事,串联起来,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的答案。 大哥的死,恐怕……不是意外。 而他的母亲,甚至舅舅,都可能脱不了干系。 这个认知像一条毒蛇,盘踞在他心头,日夜啃噬。 更何况…… 他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明嫣那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,和她那双死寂沉沉的眼睛。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。 他想起自己刚来律所时,她眼里的狡黠和明亮…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像一株失去水源的植物,正在一点点枯萎。 一股莫名的负罪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。 他仰头,又灌了一大口酒,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和不该有的情绪全部压下去。 …… 晚上,明嫣一个人回到公寓。 空荡荡的房间,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 她没有开灯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,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。 江南的夜空,不像魔都那样总是蒙着一层灰霾。 今晚月色很好,繁星点点。 她抬起头,下意识地寻找着。 很快,她看到了那颗星。 那颗傅修沉指给她看过的,即使在阴天也能隐约看到光芒的,最亮的星星。 它依旧挂在那里,闪烁着清冷的光。 明嫣看着它,看了很久很久。 然后,她闭上眼,在心里默念。 傅修沉。 傅修沉。 傅修沉。 三遍数完,她睁开眼。 眼前只有冰冷的玻璃,映出她自己孤单的身影。 没有那个带着清冽木质香气的怀抱。 什么都没有。 身体沿着冰冷的玻璃缓缓滑落,最终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。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,浸湿了衣襟。 起初是压抑的啜泣,渐渐地,变成了无法控制的痛哭。 她哭得浑身发抖,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。 原来……那个噩梦是真的。 他真的不在了。 那个总是逗她惹她生气,却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傅修沉…… 那个要把整个跃华生物送给她的傅修沉…… 那个对她说“只要你想,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”的傅修沉…… 再也不在了。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。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,直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,眼泪也流干了,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阵阵痉挛。 她蜷在地板上,意识模糊间,她仿佛又听到了他低沉含笑的嗓音—— “来给我的未婚妻送一颗定心丸。” “我的未婚妻,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。” “叫老公,给你摸腹肌……” 那些回忆碎片般涌现,甜蜜变成了穿肠毒药。 她用力捂住耳朵,却无法阻挡那些声音在脑海里回荡。 “傅修沉……”她的嗓音嘶哑,“你这个……骗子……” 可回答她的,只有一屋子的死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