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留下来陪你?” 舒窈慌乱地瞪大眼睛,完全不能理解少年怎么能顶着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容,说出这种话。 他们苗族的人,都这么不讲道理的么? “不不不....” 她颤声拒绝,手指下意识攥紧薄被,看向楼弃的眸光已染上惊惧。 “我不能留下来陪你,我又不是你们寨子的人。” 楼弃无辜地眨眨眼睛,语调很轻,扬起的尾音如同展翅蝴蝶,扑簌着翅膀落在舒窈心尖上。 “可是我救了你。” 他垂下眼睫,神情有些许晦涩,薄绿色的瞳仁落在瓦碗上。 “你还吃了我做的饭,不该还吗?” 饭菜是楼弃亲手做的? 不怪舒窈震惊。 楼弃的手白皙修长,右手腕骨上戴着一个硬质手镯。 手镯上雕刻着一条毒蛇,勾勒缠绕着冷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。 怎么看都不像是双会做饭的手。 脊背已有冷汗冒出。 是她想得太简单,那群熟苗能做出拐卖的事情,楼弃能说出这种话不奇怪。 仍旧试图和不谙世事的少年讲道理。 “我会还,我可以给你钱,你想要多少都可.....” 最后一个以字还没来得及落下,就被楼弃温柔打断。 “我不要钱。” 他轻声说:“我知道山外人都讲究以物换物,用钱可以换来各种各样的东西。” “可是我记得还有一句,救命之恩应该以身相许,不是吗?” 他掀眸看过来,殷红薄唇微微勾着,分明在笑,淡绿色瞳仁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。 冰冷黏腻的目光让舒窈联想到深山老林里带着剧毒的蛇虫鼠蚁,令人恶寒,再优越的皮囊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阴狠。 她意识到,自己闯了狼窝。 不该向他求救的。 眼前的少年,或许是比那群人贩子还要可怕的存在。 “不可能。” 舒窈想都没想,偏头拒绝。 楼弃眸光暗了暗,阴冷视线落在女孩耳尖凌乱的碎发上,循着碎发一路向下,划过纤细柔软的脖颈。 “所以你这是不打算报答我了?” 低幽的语气如淬含冰。 舒窈紧张得全身冒冷汗,汗水覆盖在脊背上,山风一吹泛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。 “不...不是,我身上没有其他的东西,就连钱也要等我回家了之后,再给你......” 楼弃抿了抿薄唇,妥协地点点头。 “好吧,那你以后再给。” 意识到吓到她了,楼弃扬唇笑起来,露出雪白的牙齿,少年气的虎牙尖。 晃动间,乌黑发丝间挂着的银饰互相碰撞。 “你别误会,我只是在寨子里太无聊了,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,你不愿意也没关系。” “过几日,等寨子里的事情忙完了,我就送你走。” “阿伊山地势险峻,外人来了很容易迷路,没有苗人带路的话是走不出去的。” 说话间,一道漆黑的影子在他的耳朵上一闪而过。 舒窈注意到动静,瞳孔骤缩,好奇地指着他的耳朵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 楼弃身子顿了顿,抚向耳朵。 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甲壳虫从他耳后爬了出来,爬上指尖,伸出毛茸茸的脚使劲扒拉着楼弃的手指。 舒窈是怕虫子的,但眼前这只没有之前在苗寨看到的那么可怕,壮着胆子靠近。 “这是什么虫子?” 楼弃轻声吐出两个字:“缠心。” “缠心虫?我都没有听过这种虫子。” “不是。” 楼弃摇摇头,耐心解释道:“它的名字,叫缠心。” “普天之下,仅此一只。” 字里行间,颇有种骄傲的意味。 少年眼眸亮晶晶的,想来很是喜欢这只虫子。 黑色甲壳虫察觉到主人的情绪,爬上指尖两脚站立,挥舞着爪子冲舒窈晃了晃,像是在打招呼。 舒窈面露惊喜,“它会咬人吗?” 楼弃垂眼思索了下,回应道:“看情况。” “比如呢?” “它会咬讨厌的人,狠狠咬,但是如果是喜欢的人,就不会。” 舒窈听得满脸新奇,兴奋抬眼。 “那怎么判断它是喜欢我,还是讨厌我。” 楼弃轻笑一声,温声说:“你可以试着摸摸它。” 随着楼弃话音落下,黑色甲壳虫也轻轻点了下脑袋,尽管动静非常细微,但舒窈还是注意到了。 “它听得懂人话欸?” “当然,它很聪明。” 舒窈试探性地伸出手,朝着甲壳虫的脑袋摸去。 动作小心翼翼,时刻注意着甲壳虫的嘴巴,生怕惹怒了它给自己来上一口。 甲壳虫很乖,见舒窈的手指迟迟落不下来,竟踮起细脚主动碰上她的指尖。 舒窈瞪大眼睛,指尖的触感令她感到新奇又震惊。 脑袋的部分很软,上面生长着许多细小的绒毛,背上背着一个坚硬的虫壳。 最重要的是,它的脑袋还在轻轻蹭动,弄得指尖又麻又痒。 “它好乖。” 楼弃虚心接受,就当舒窈在夸他。 “是的。” 摸完虫子,楼弃叮嘱舒窈记得洗手,抹上他给的药膏。 缠心虫身上包含剧毒,虽然没有主动释放毒素,但它经常在山缝里玩,难免沾到些带着毒素 的东西。 这些毒对楼弃没什么用,对舒窈来说却足以致命。 药膏呈绿色,在手上抹开,散发着草药的香气,明显是楼弃自己做的。 洗完手后,楼弃主动问道:“你要出去走走么?” 舒窈有些心动。 吊脚楼空间太小了,闷得慌。 而且她很好奇,隐匿在大山里的苗寨,是什么样子。 “可以吗?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?” 楼弃脆声笑起来,眉眼弯弯。 “不会。” 舒窈这才放下心,好奇地走出房间。 楼弃低沉的视线掠过女孩背影,伸出指节,拨弄了下甲壳虫的触须。 “缠心,你也很喜欢她是吗?” “我们把她永远留在寨子里吧。”